在美國波特蘭,“模范回收者”薩蒂什和阿琳·帕西卡最近犯了愁。平時,他們回收舊油漆刷墻、收集雨水澆花、利用吃剩的食物堆肥,并仔細地將紙和塑料分類,定期送往回收站。但在不久前,回收站的工作人員告訴他們,“我們不回收這些塑料了。”
從今年1月起,美國西海岸的許多州面臨著廢品堆積的問題,俄勒岡州一位廢料回收商接受《紐約時報》采訪時擔憂地表示,從年初開始,由于只進不出,他的庫存已經開始“失控”。在他身后,是堆積成山的大大小小廢棄塑料包裝,排列成兩座“高山”。
短短幾個月,“垃圾危機”登上美國、英國、德國、韓國、日本、澳大利亞等國的新聞頭條。
從2017年7月開始,中國向世界宣布將不再接受廢棄塑料、廢紙、廢棄爐渣、廢棄紡織品、廢棄礦渣等24種進口固體廢棄物。在過去20年間,世界上約一半的可回收物品都被運往中國。隨著2018年1月禁令生效,這些被俗稱為“洋垃圾”的外來固體廢棄物不得不“另謀出路”,同時也向全世界提出了一個問題:自己的垃圾到底該去哪兒?
在從事多年垃圾分類工作的環保志愿者陳立雯看來,這是個“牽一發動全身的問題”,“全球都在面臨著挑戰,中國也有自己的挑戰”。
失控
在加拿大科爾切斯特縣,450噸薄膜塑料被機器壓縮成一個個立方體,整齊地碼放在空地上。在過去,這個城市所有的薄膜塑料都會被輸送到中國,如今它們面臨著慢慢被積雪覆蓋的命運。
在2月初的一周內,美國加利福尼亞州中等規模城市薩克拉門托市的廢棄物回收商將290噸可回收垃圾傾倒入垃圾填埋場。若在從前,這些可回收垃圾出口到中國可獲利100萬美元,未來,處理它們將付出同等的代價。
澳大利亞維多利亞州議會開始陷入恐慌。每年,裝滿電線、金屬和紙殼的集裝箱都會準時到達中國海岸,被轉售、分類和再加工,每個集裝箱價值高達10萬美元。在今年2月,維多利亞州13個地區的廢棄物承包商宣布停止接收可回收物品。州政府不得不出面擔保,才能讓當地廢棄物承包商將回收服務延長至7月。但這只能解燃眉之急,長遠之計尚未確定。
禁令的信號早已發出。2013年起中國海關總署聯合多部門開展的“綠籬行動”,給“洋垃圾”敲響了環境保護的警鐘。
2017年7月,中國國務院辦公廳下達《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印發禁止洋垃圾入境推進固體廢物進口管理制度改革實施方案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正式通知世界貿易組織(WTO)2017年年底前緊急禁止4類共24種固體廢物入境。
直到正式生效這天來臨,世界才發現,中國作為全球最主要垃圾接收國的時代結束了。
在此前長達20年的時間里,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廢棄物進口國,廢棄物成為了中國制造業蓬勃發展的材料來源。僅去年一年,歐洲、日本和美國向中國出口了2700萬噸廢紙,730萬噸塑料廢料,這些塑料廢料價值37億美元,占全球廢塑料總額的56%。
北美固體廢棄物協會執行董事大衛·彼得曼認為,隨著中國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制造商,本國生產的可回收物品數量早已超過10年前的數量,這意味著它對進口廢棄物依賴性降低。這是中國放棄進口“洋垃圾”的主要原因。
然而更嚴峻的是環境問題。由于缺乏有效的監管,大量進口廢棄物對中國的環境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并威脅著公眾健康。
“我們不得不承認回收是把雙刃劍,相比原生資源,它所付出的代價一定是小很多,但是再生的過程中仍會有廢水廢氣廢物的排放,控制不好依然會有污染。”陳立雯說。
廣東貴嶼曾作為中國進口電子廢棄物回收中心,一度成為關注焦點。根據2003年一項調查發現,該鎮80%的兒童血鉛含量過高。
2017年,紀錄片導演王久良用鏡頭記錄下一處廢棄物處理加工廠的驚人畫面。河水被污染,村莊被垃圾堆包圍,塑料瓶堆積成山,很易引發大火。
淹沒在垃圾堆中的工作人員裸手挑揀,通過燃燒樣品區分塑料種類,不顧煙霧的刺激氣味和毒性。母親背著臉上撲滿蒼蠅的孩子,青春期的女孩閱讀垃圾堆中挑出的英文廣告。孩子肆意地撿起醫用針管,吸著里面的水,或者把醫用手套吹成氣球踢著玩。
這些畫面在澳大利亞專欄作家凱蒂·卡爾穆斯基看來觸目驚心,她對此感到憂心忡忡,“如果不徹底轉變過度消費的社會文化,不久后,這些被運往中國的垃圾遲早會進入我們家的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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